声,一秒入睡?她悄然叹息,往上提了提被子,盖住肩头,默默阖上眼皮。
不过没多久,又再度睁开眼眸。
总觉得一时半刻难以入睡。
倒不是因为有人睡在她旁边。以前在福利院的榻榻米上,她都是和好多孩子挤在同一个房间,自然也习惯了倾听众人的鼾声入睡。
而是从傍晚起发生的一系列事件,在脑海里绞作一团,困囿着凛音。
毋庸置疑,旁边这个女生对真澄抱持着十分沉重的强烈感情。
而真澄的态度也十分清晰,坚决想和这个女生做出了断。
这些是摆在明面上的事,但却让她的心情暗潮汹涌。
她仔细捋清思绪的毛线头,慢慢地在脑海里把它们理成一条直来直去的清晰线条,用指尖粘住这条线的头端的人是她自己,而沉坠在线条末端的,却是出乎她意料,又在情理之中的一个人。
宫泽真澄。
一开始,是听井健先生不经意提起这个名字。
后来随着和井健先生的关系渐渐熟稔,宫泽真澄这个名字出现在她耳中的次数越来越多。
本来是个认真听话的人,承担着井健先生经营这间咖啡店的美好愿景,却在某一天突然展现出叛逆,用玩乐队来逃避现实,后来更是擅自跑去东京,不肯跟家里联系。
凛音于是先入为主地,将他的身影与自己的父亲重合。
那个男人,明白娶了母亲就意味着要担负起继承神社的责任,但却可耻地抛弃了这份责任,也抛弃了自己的女儿。
从那之后,凛音就对抛弃责任的行径有了近乎病态般的敏感。
不光是厌恶这样轻浮的行径,更因为它会勾起凛音内心深处的软弱。
父亲将她丢在福利院后,她依旧无数次地幻想过父女重逢的一幕,直到现在也一样,不过从期待父亲带她回家,已然换成了单纯担忧那个男人是否还在世,近况怎样。
毕竟无论如何,他还是自己的父亲,在群马县生活的九年,他对自己的爱也真实不虚。
所以当真澄回到繁星的那个傍晚,她才会失去一贯保持的冷静,倏地失手摔落餐盘,并用带刺的过激台词和真澄针锋相对。
可不论是真澄回到繁星后,为咖啡店经营做出的努力,还是他在六甲山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,以及那晚真澄的回答,都让凛音意识到,评价一个人,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。
要是他和父亲是一种人就好了。
这样自己就可以轻松地讨厌他了。
讨厌他不负责任抛弃家业的行径。
讨厌他明明可以把所有工作都丢给自己,却偏要多此一举,指手画脚店里的经营,就算自己无论怎么冷漠地对待他,也没有一句抱怨,只是坦率地承认所有的错误。
讨厌他有经营咖啡店的天分和认真,却拒绝了自己交还继承人的请求,还用60万円的可笑借口搪塞自己。
讨厌他在六甲山上安慰自己的话:“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人生中感受悲喜,所以遭受创伤,对大家来说,都是一样严重的痛苦,没有什么谁比谁更悲惨的说法。每个人都有感到痛苦的权利。”
这样不就更会让我可以心安理得的软弱下去了吗?
讨厌他自己的梦想幻灭,却还会认真地支持未来的音乐梦想。
讨厌他温和的举止,讨厌那张会让人觉得耐看的脸,讨厌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。
讨厌……会在意这种事情的自己。
神代凛音,非常讨厌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。
因为这会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做出依赖他人的举动。
所以在去往福利院的出租车上,她才会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一般,死死握紧真澄的手臂。
只有每次想要获得依靠的时候,都举目无依,她才能逐渐变得坚强。
五月下旬的一天,凛音一个人去医院看望井健先生。
那天井健先生的精神很好,她于是多聊了一段时间,也讲了咖啡店的经营近况,是想着让井健先生高兴一些,没想到他却对自己说了那些话——
“我最近时常在想,我总是把自己认为正确的观念硬套到那小子头上,是我做错了。”
“诶?”
井健先生的话让凛音的声音流露出错愕,不过表情还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淡漠。
“我开了这间咖啡店,希望他继承这份家业,他也如我所愿,学习做咖啡的手艺,我一直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,一直以为他是自愿选择这条路。”
“毕竟比起让他去社会上四处碰壁,安稳地经营家里的咖啡店绝对是正确的选择。”
井健先生越说越低沉。
“可我一直想的是正确,从没想过适合,没想过他是否真的喜欢这份工作,这样的生活。”
“第一次听他说起打算毕业玩乐队,是高中三年级时的三方面谈,即便他告诉我,这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,我也只当他逃避现实。”
第73章 4黑川澪神代凛音(2/4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